小尘的蜗牛壳

最近有位在国内某报的朋友跟我聊天，聊天过程中他告诉我，几年前他作为一个资深编辑，面对一年比一年都严峻的传统媒体体制改革与生存局面，决定加入一个由报社出面认资，单位某部门领导牵头成立的公司，一方面帮助报社推进品牌运营，一方面在新时期为报社借助品牌实现商业运营探探路。我问如今局面怎么样，他告诉我，大家真枪实弹奋斗了几年，报社也是从资金到资源支援彻底了。今年据说是盈利了，不过他干不下去了。我很奇怪，问他为什么，他说大家都很玩命，不开玩笑地说，他都快记不起来自己那口子长什么样了，全年无休，一周最少5天加班到深夜。然后今年感觉形式才好些了，但是工作压力更疯狂了，这也就罢了，最新消息是，部门领导，也就是公司的总经理，换车了，四个圈，甩出去社长的标配一截子。

听完最后一句话，我明白了，沉默了许久，听他发了很多牢骚，比如：干了几年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玩命了，看着家人也失去了陪伴，可是生活除了被压榨得更累之外，钱没有多挣多少，人基本快垮了，生活基本一塌糊涂，房贷还背在身上，想休息不给假，抬头看看前途茫茫，以前似乎还有份新闻人的理想，最后领导换了新车，可自己还是靠两条腿加个自行车……

这位朋友聊完之后，他的事情让我又联想到了另外一位在某省级纸媒工作的朋友曾给我讲过，说他调到该社主管信息技术保障的部门后，曾一年被部门主任带出去以为自收自支探底为名干了不少私活，多数是一些综合布线之类的活，干完几乎无报酬，最多一碗拉面做工作餐。这样干了一年多，部门领导换了房子，做了装修，乔迁新居请他们去后，他才明白他们的价值都表达在哪了……

这两个故事，或许在时间上是存在些差别的，可是描述的事情，特别是结果都惊人地相似。恰好电视上正在播放一个财经纪录片，讲述着一些因市场形势而发生机制转变、改革、创新过程中的故事，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不禁笑了。

这笑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苦涩的无奈。作为21世纪初在报社参加工作的人而言，我恰巧经历和目睹了传统媒体从传统到变革的过程，我无意去解题发挥抨击什么形势、体制、现状，只是就事论事。如今看来可以说，懂得改变的人是清醒且时刻存在危机感的人，但不一定是因此受益的人，迈出第一步的人未必是最终的赢家，或许是如我一样最终选择离开，却因为同样的情结徘徊游离于这个圈子周围、体制之外的。又或许已经沉浮于政商之间，忘记了那时心惊动魄却又荡气回肠的情怀。

面对现在的一些传统媒体的新从业朋友，我常常在或许有些相熟的时候开两个看似不怀好意的玩笑，第一个是：“我们以前哪有车马费，别人请吃顿饭都感觉欠别人什么，帮人打抱不平送来的感谢信都自己收着，如今看看车马费收得那么理直气壮，原来是不收车马费人要么离职了，要么就是妥协了，遗传学还是做了不少贡献的”。第二个是：“以前我们都自称新闻业，拼的是新闻及时性、真实性、角度、深度……如今发现大家都自称媒体了，拼的是谁赚的钱多，你跟人谈新闻道德人家看你就跟看孔乙己似的。不过媒体这个身份定位形象，媒者，作为一个行业，自古有之，为利可夸大优点忽视缺点，撮合秦晋之好。体者，载体，（此处删除若干字）形象且自知啊”

在我印象中，我这两个根本不好笑的玩笑说出来的时候，多数带来的笑容都不是很对味。当然我既然是故意而为，姑且就当作是不合时宜地一家之言，胡言乱语而已。然而现实却不是我这个边缘化的人的一家之言可以替代的。从权威到被质疑、被反对，从关注到忽视，再到转过头来巧言令色，取媚于受众，甚至拿着先天的独有资源（话语权、牌照、官方背景）到各个市场跟大众抢饭吃。国内很多传统媒体几乎可以说是把一场失败的市场运营转化成了一场丑陋的闹剧。而在这场以应对危机为名展开的闹剧里，看不到公平竞争、科学地分析与发展前瞻，而是各种为了利益最大化而不惜放弃自身客观立场成就的品牌价值。其中还游走着各类钻营之徒，有的以新时代、新媒体为名钓名沽誉，四处宣讲所谓运营理论，其中充斥着各种哄骗和糊弄受众，动辄叫嚣着以制造数据和噱头吸引受众的偏门歪招。不但名声鹊起粉丝众多，各种讲课费、顾问费、吃请也是赚个脑满肠肥。而这些经费多数来自于一些行政机构、事业单位打着各种新时期谋求新方式新办法新突破的旗号，形式要跟上，禁令也靠边，于是这便成了不少人发家致富的公开勾当、甚至不再是单个人，而是成群体地出现，堂而皇之吃喝，美其名曰交流，理所应当花钱，名正言顺改革。好一派名利场赶上新时期的大好局面。

然而腐败只是存在于碰撞和交流么？显然不是，正如上述二位的故事，体制的变革对于一些握有权利和关系的人而言，实际上与其说是一种危机感，不如说是来了一条钻营的道，借着新时期新局面，以及新挑战甚至新危机面前，应当舍得花、大胆用。那么自然也成了一条理所应当可以大张旗鼓牟利的道路，广告资源和品牌资源是现成的，人力资源与基础投资也是不需要担心的，背靠官媒这棵大树，什么都好商量。至于风险与回报嘛，既然要探路，那么赔钱、摔跟头后的责任风险就小了很多，可赚了钱谁也管不住，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分的分，反正是路走在前面，发现问题再纠正……于是，改革的大旗一杆接着一杆，有些官媒旗下甚至设立了“插足”十几个行业的子公司。原来专心用笔杆子、研究新闻与写作的人坐不住了，不懂得钻营却又一腔热血的人冲进了新的“战场”成为没日没夜的廉价劳工，然而最后，他们的生活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只是多数房贷压身的人多了很多危机感，更加敢怒不敢言，而那些带着大家探路，寻求危机突破的领导们的房子换了，车也换了，没准过几年位子再一换，大概也就既往不咎了。

写到这，脑海中突然有一声冷哼，想想自己还是太天真，真的到这就完了吗？回头大厦真正出现危机需要民营资本介入来自保的时候，或许变革真的出现了，可是没准这个来接盘的，还是那位曾经探路，如今洗白白成功变身的领导呢？

行了，写到这就算是《镜花缘之媒体传奇》吧。笔者梦游，深夜(看看发文日期，可不深夜嘛)梦中成就此文，呜呼乱语，千万莫当真，你要是当真，嘿嘿，难不成你就是那领导？那什么，车不错啊，啊哈哈哈！